朔月既望

【左手指月】大龙和二凤的故事

8

穗禾走后,润玉先是自己服了药,运功疗伤之后,被穗禾打中的几处地方好了不少,只是腹痛实在难忍,不得已唤来邝露。

邝露诊脉,面上逐渐难看起来,望着润玉的脸,半天不说一句话。

润玉道,“有话不妨直说。”

邝露仍是不语,换了一只手继续号脉。

润玉心中生疑,问道,“可是我得了什么难言之症?”

邝露抬眸看了他一眼,心下已经有了计较,答道,“恐是殿下与火神殿下水火不容,欢好伤身,近日还是停了为好。”

润玉目光甫一触及邝露,后者便心虚似的将眼神瞥开了去。

“水火不容之事我自是知晓,只是那仅限于灵力和修为,还不曾听说连这鱼水之欢也受此限制。况先前几次,并无此等症状,只是近日来,不仅偶感腹痛,似有东西在腹中作怪,更是突发呕吐,频繁不能止。”

邝露闻言心惊胆颤,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作何回答。

润玉见她怔愣的模样,吓她道,“若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,我便只好请旁人来看了······”

邝露慌忙之间,扑通跪下,“万万不可!”

此话一出,她便知道,再也瞒不住了。

润玉扶着她的手将她拉起来。

邝露始终低头不敢面对。

润玉再一催促,尚未嫁人的小仙女红着脸,低声说道,“殿下,是,是······喜脉。”

润玉如遭雷击,脑中霎时一片空白。

“不可能!”他喃喃自语道,抓着邝露的手不自觉用上了力气,疼得邝露仙子直咧嘴。

“你定是看错了,我为男子,怎可能有孕?!”

邝露面露难色,“我至今也闻所未闻······”

“我不相信!”

润玉惊惧过后,面色一变,忽然掌中运起灵力,朝自己下腹之处狠狠打去。

幸得邝露仙子及时拦住。

她眼中已经泛出泪水,哀求道,“殿下,是真的。腹中是您和······的骨血。”他斟酌着,不敢将二殿下旭凤的名字喊出来。

润玉此刻已经有些疯魔,口中不住重复,“怎么可能?怎么可能?”

他妄想利用旭凤报仇,不惜委身于他,没想到如今阴错阳差腹中怀了他的骨肉,竟是彻底将自己折了进去。天界大殿下以男子之身承孕,恐怕这之后,天上地下,古往今来,他润玉将沦为这六界之中第一大笑柄。

他忽然仰头大笑起来,状态癫狂。

难道真是天道轮回,报应不爽?可即便要遭受报应,他依然不悔自己做的决定和所做的一切事情。只是这报应未免来得太快,为何不能等到他替母亲,替龙鱼一族复仇之后?

“殿下······”邝露于一旁手足无措,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,噼里啪啦往下掉。

润玉一脸苍白,眼角也笑出了泪,他蓦地把脸一沉,吩咐邝露道,“去,到下界将彦佑寻来。”

彦佑,青蛇仙也,本为天界众仙之一,不满天界规矩教条众多,自贬于下界,做一寻常妖精,自此遍游六界,历经奇人异事,见识广矣。

若说这六界之中,有人既能解他心中疑惑,又能毫无顾忌帮他,便只有他这位义弟了。彦佑自小被润玉的母亲簌离收养,和润玉一起长成,两人既为兄弟,又同身负杀母之仇,情义深矣。

“兄长这运气颇佳啊,相传龙鱼族几千年才出一位,便为男子之身亦可像女子一般怀有身孕,继而产子的,好巧不巧,远在天边近在眼前!”

彦佑自下界被邝露匆匆带上天界,便是见了这么骇人听闻的一幕,仍不改他吊儿郎当,无拘无束的性子,竟开口调笑自己的义兄长。

润玉脸色一下子煞白,心存的一点侥幸就这么破碎了。

邝露瞪了彦佑一眼,训斥他道,“蛇仙请自重!”

被这样一个漂亮的仙子发怒,彦佑识趣地闭上了嘴,低下头手摸了摸鼻头掩饰自己的心虚。

他转而看着润玉,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,语重心长道,“对于龙鱼族来说,男子承孕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。只是润玉兄长自小离开母亲身边别居,母亲还来不及将这等重要事情告知兄长······没想到,竟酿成今日之祸,哎,想来万事皆有因果,冥冥之中自有天道运转,兄长也不必过于忧心。”

润玉此刻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,只瘫坐在榻上,一手抚着自己腹部,面色苍白,双眼无神。

彦佑接着说道,“有一言,兄长请铭记于心,龙鱼族男子承孕不比其他,那婴儿自胎中便开始吸食母体精气和灵力,兄长近日想必常有灵气不顺,修为倒退之感,切不可大意。”

润玉听完,无甚表情,只是一旁的邝露,眉头深锁。

彦佑看这主仆的样子,竟都有些痴了,便想着调笑一番,活跃气氛,便开口问道,“润玉兄长,你这腹中胎儿的阿爹是哪位啊,可否带出来让小弟我认识认识?”

不说还好,此言一出,润玉神色暗了下来,眸中忽然翻滚起浓浓的仇恨来。

杀母之仇不共戴天,现如今,他不仅仇恨未报,竟好死不死,怀上了仇人儿子的骨肉。

他润玉真是何其有幸!

邝露见润玉的样子不对,便推搡着将那口无遮拦的青蛇彦佑给赶出了璇玑宫,命他只在这璇玑宫附近走动,不要走远,以防殿下随时找他。

临走前更是警告他道,“这件事,切莫和任何人提起,只当是我们三人之间的秘密,否则,恐殿下性命危矣。”

彦佑虽是个不知轻重游手好闲的,可一听事关自己兄长的性命,也打起十二分精神,郑重应下。

邝露不敢远送,也不敢和彦佑多做交代便匆匆赶回璇玑宫内,守在润玉的身边。

刚刚要不是她拦着,润玉早将腹中的骨肉打死,以他如此刚强的性子,只怕随时都有可能再向孩子动手。

再返回时,便见润玉还是刚才那副失神的模样坐在榻上,邝露打起十二分精神,小心翼翼地守着他,也不敢出言去惊扰他。

润玉就那样痴傻了一般在榻上坐了一宿,不说话,也不动,双目无神,也不知在想些什么,只是偶尔目光下移,瞧了一眼自己的肚子,邝露便吓得要死,靠近了几步,准备随时出手阻拦。

终于等到了天明,昴日星君驾着车辆驶过了璇玑宫。

润玉这才活了起来,一开口就吩咐邝露重新把彦佑找来。

彦佑一到,润玉也不再是昨日那样半死不活的样子,主动开口询问了他许多关于龙鱼族男子怀孕应当注意的事项,也请教了保胎的药理。

彦佑道,“兄长算是运气了,小弟我游遍六界才得了这么一个男子保胎的方子,如今想来,便当作是为兄长做准备了。再说那灵气倒逆之事,兄长切勿担忧,只需得小弟日日为兄长疏导聚灵,便也无大碍。”

润玉正要说些什么,守在门口的邝露突然急匆匆跑来,竟是二殿下旭凤朝这边过来了。

润玉一下子慌了神。

彦佑观他主仆二人的神色,青灰色的蛇眼一转,似乎抓到了点什么,他故作轻松说道,“二殿下来便来吧,我也是好久不曾见着这位声闻六界的火神殿下,有些想念呢。”

润玉看了他一眼,随即吩咐邝露出去将人拦住。他不想见旭凤,也还未做好准备见他。若是此刻见了他,只怕自己会克制不住,将那恨意原原本本展露出来,他不可以。

邝露领命出去。

彦佑便道,“难不成兄长腹中胎儿的另一位阿爹便是火神旭凤?”此话一出,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。既为兄弟,又同为男子,有违天道,天雷诛之,神魂俱灭。况且他可不曾听说这位响当当的火神殿下有这样的癖好。

润玉道,“彦佑不必再猜,为兄此次请你前来,原本就打算将这件事情告知于你,也是盼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。这六界之中,我再没有可以托付的了,想来唯有彦佑你了。”

润玉坐在床上,双手下垂撑于两侧,身体微微向他倾来,冰玉的面庞,眼尾一抹飞红,眸中似有热泪,如同寒天中绽放的红梅,别样俏丽,惹人垂怜。

被那样殷切而恳求的目光一看,彦佑心头忽然一阵乱跳,竟嗫嚅着,除了“好”字之外再也说不出其他了。

彦佑从璇玑宫出来,低头想着刚才从润玉口中听来的骇人听闻的事实,不期然撞上了当事人,他后退一步,邪邪一笑,道,“原来是火神殿下,许久未见。”

旭凤此时脸色有些不好,眼神越过彦佑向他身后的璇玑宫飘去,只见璇玑宫大门自彦佑出来后,便被死死关上了,一条缝隙都不留,似乎在抗拒着什么。

他不得已重新将目光投向身前的彦佑。

“他在里面对吧?”旭凤问道。

“谁?”彦佑决定装傻充愣到底。他刚刚既答应了替润玉兄长死守秘密,也就不会在这时做出背信弃义的事情,即便面对的是火神旭凤。

“他在的,他只是不愿意见到我。”火神殿下一脸失魂落魄,“他不愿见我,却独独让你进去······为什么,兄长,这是为什么?可是旭凤哪里做的不对?”

彦佑一看,得叻,这火神殿下一脸忧虑,心事颇重的样子,似乎深深陷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无法自拔,好半天看不见自己这个活生生的人,他也不想自讨没趣,直了直身子,说了句“告辞”,便打算走了。

哪知火神殿下突然清醒过来一般,拦住他,问道,“你到底是谁?我怎么没有见过你?为什么随意出入兄长的寝殿如入无人之境?!”

那一瞬间,旭凤那久经沙场淬炼出来的锋利的眼神似乎能将他一下子射穿。

这反应,好大的醋味!

有意思有意思!看来这下子有好戏看了!

彦佑勾唇一笑,打定主意之后,随即将自己的身份如实相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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